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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码黎族龙被:五彩绣线下呈现黎汉文化交融

  棉花脱去籽、抽出纱、卷在棍上,纱放腿上一搓、棍在空中一转,纱线卷成锭、绕成捆。山上采来的蓝靛、黄姜、茜草、板栗……经过揉压、沸煮等多种工序后制成染料,把线染成蓝、黑、红、黄、棕等颜色。黎家织女挑经显纬,再用丝线将精心绘制的图案绣到织好的底布上,制成五彩斑斓的龙被。

  近日,有关方面复制龙被的新闻,再度引起了人们对龙被的关注。龙被,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物品?

  在多部黎族织锦研究的著作中,学者普遍认为龙被集纺、染、织、绣等黎族传统织锦四大技艺于一体,工艺繁复、纹样精美,代表了黎族织锦技艺的巅峰。而龙被的图案会演变至如此丰富多彩、复杂多变,是由于善于兼收并蓄的黎族人民吸纳汉族文化的结果。虽然龙被的制作技艺业已失传,但今人依然能从龙被的一针一线间,一窥百年前黎族汉族两种文化、历史交织、相融的脉络。

  南国都市报、南海网、南海网客户端记者 周静泊 实习生 范帅帅

  麒麟送子八仙过海图龙被

  寻访

  款式丰富多样构图讲究

  即使是在发源地海南,现在依然许多人不知龙被为何物。起初有心研究、收集、收藏龙被的人踏破铁鞋,在海南三亚、东方、乐东、白沙等地的村落挨家挨户敲门寻访,又潜心研究,才让这一黎族织锦中的璀璨明珠再次呈现在世人面前。

  “龙被,原先黎族把这种东西叫‘大被’,可以分两种,一种是早期表现黎族传统人文风情的,一种是我们现在常见的、绣着龙凤的,后者是由前者慢慢演化而成的。现在,我们把这类东西统称为‘龙被’。”海南省博物馆副馆长王辉山告诉记者。

  龙被的款式丰富多样,构图也颇有讲究。原海南省民族研究所所长、中国织锦工艺大师林开耀在著作《黎族织锦研究》中称:“龙被有单幅龙被、双联幅龙被、三联幅龙被、四联幅龙被、五联幅龙被等多种形式,其中以三联幅居多。三联幅龙被是由三幅彩锦连缀而成,图案以龙纹、凤纹、麒麟纹和鱼纹为主,花卉纹为辅。而五联幅龙被则由五幅彩锦组成,以白色、黑色和咖啡色或棕色的人纹、蟒蛇纹为主体纹样,也称为‘鬼纹’。”

  花纹、图案、色彩不同的龙被,用处也不尽相同。据了解,龙被多用于祭祖、祈雨等宗教祭祀活动,以及盖棺、葬礼、盖房升梁、婚礼、祝寿等场合。

  “以前黎族人并没有盖棺葬的习俗,后来受汉文化影响,预计在清末民初时,一些地方的黎族人举行葬礼时开始会用龙被来盖棺,最早被拿来盖棺的主要是人纹图案的龙被。而结婚、盖房子时,人们也会在家里挂龙被装饰,增添氛围。”王辉山说。

  探源

  制作工艺沿袭宋代“黎幕”

  龙被最先出现在哪朝哪代,古籍中没有明确记载。有学者根据现存龙被的年代、纹样推测,宋元时期,黎族的棉纺织业发达,曾制作出多种多样的纺织品,再加上与汉族人经贸文化交往日益密切,其中一些纺织品就逐渐演化形成我们现在看到的绣面龙被。

  王辉山表示,据专家考证,龙被古时候就有,却在古籍中没有记载,或许是因为黎族人没有文字,古代汉族人又远离海南,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记载龙被时很可能用了其他名字。

  宋朝的范成大曾在《桂海虞衡志》中写道:“黎幕,出海南黎峒。黎人得中国锦彩,拆取色丝,间木棉挑织而成,每以四幅联成一幕。”

  宋人周去非在《岭外代答》中也有记录:“海南所织,则多织品矣……间以五彩,异纹炳然,联四幅可为幕者,名曰黎饰……”

  在明末清初文人屈大均所著的《广东新语·货语》中,也可以找到黎幕的相关记载:“其出于琼者或以吴绫越锦,拆取色丝,间以鹅毳之棉,织成人物、花鸟、诗词,名曰黎锦,浓丽可爱……四幅相连曰黎幕,亦曰黎幔,以金丝者为上。”

  王辉山认为,这些古籍中描述黎幕的制作工艺、款式和用料,都和现在留存的黎族绣面龙被非常相似,由此可以推断,绣面龙被的制作工艺是从宋代“黎幕”的制作工艺沿袭发展而来。

  发展

  纹样“密码”显示黎汉文化交融

  现存的龙被大多是明清时期制成,不同时期制作的龙被,纹样和色彩大不相同,黎族织绣者对自然、宇宙和社会的认识包含其中。百年后,人们就可以顺着这些纹样“密码”,探知当时黎族汉族文化如何相互影响、交融、发展。

  “早期的龙被,简约的几何纹样出现较多,比较典型的是黎族人纹大被,以单个变形人纹为基本纹样,重复对称连续出现,给人一种单纯和谐的美感。”王辉山说。

  “后来的龙被因受汉族文化的影响,图案逐渐汉化……织物和部分图案保留黎族文化,刺绣上的花纹图案都是汉文化。”林开耀在《黎族织锦研究》中写道:“明朝前期的龙被,比如《神树·灵芝图》,取材于黎区热带雨林中的桫椤树,配以两边灵芝纹的构图,是黎族人崇拜自然的表现;《祖宗图》是由明暗两色相间构成人形纹样,体现了黎族的祖先崇拜。”

  明朝中期,龙被图案设计上逐渐出现汉文化元素。海南省群众艺术馆收藏的《麒麟送子八仙过海图龙被》上,中心主图是麒麟送子和双凤朝阳,两侧还有八仙图案。海南省博物馆收藏的《福寿禄汉字图龙被》上,汉族文字成了龙被的中心图案。

  “随着明王朝对海南岛的开发,黎族汉族文化空前融合,这从龙被中可窥见一斑。”王辉山说。

  “龙被图案上儒释道三家的纹样都有,比如龙凤、鲤鱼跃龙门、太极八卦、八仙过海、莲花宝座等,是当时黎族人民受汉文化影响的结果。”原海南省群众艺术馆馆长、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邓景华认为,从刺绣工艺上也能看出汉文化对黎族龙被的影响。

  “线是我们自己纺的,染料是进山找了各种植物回来自己做的,图案也是看着过去的龙被,边学边画……”海南省黎族纺染织绣技艺传承人王瑞妹和其他人一起忙活了近10个月,用黎族传统方式制作出一张三联幅的龙被。今年4月初,这张龙被通过了白沙黎族自治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组织的专家评审。人们朝还原龙被制作技艺的目标迈出成功的一步。

  2009年,黎族传统纺染织绣技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“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”,黎锦技艺的保育、传承日益受重视,寻回失落的龙被制作技艺也成为黎锦技艺传承中的重要一环,人们还需付出更多耐心、思考和努力。

  双凤日月增辉图龙被

  复制

  先织后绣,琢磨染料

  “做龙被和织黎锦,完全不一样。黎锦的花样图案大多是织进去的,而龙被是先织后绣,把底布织好后,再把图案绣上去。”今年58岁的王瑞妹出生在海南白沙的一个黎村,打小时候起,她就跟着妈妈学织黎锦,一织就是几十年。2019年,她着手复制龙被时,却感到无从下手。“龙被怎么做,我们谁也没接触过。”王瑞妹说,去年起,他们就开始从纺线开始,一步步摸索龙被的制作技艺。

  制作龙被用的棉花,黎族人民常用它来纺线织布。染料也大多取自自然,蓝靛染少几遍就是蓝色,多染几次就成了黑,板栗壳里的皮可以做出棕色,鸡血藤和苏木能染出红色,黄姜做出来的黄色最好,不容易褪……王瑞妹说。

  “我认为复制龙被最难的地方就是原料,过去用的那种棉花,现在海南栽种得不多,染料也是光知道大概用哪种材料,但具体的配比不知道,得一点点琢磨。”海南省民族博物馆陈列群工部主任、副研究馆员韦慎说,织底布也不容易。龙被大多为多联幅,手工织好的几幅底布,最后拼在一起时边框的图案要相互对得上,这就颇费一番巧思。

  构图

  颜色纹样考究

  “复杂的图案都要打纸样,不然绣不出那么漂亮的龙被。”原海南省群众艺术馆馆长、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邓景华说,在他看来,现代人想复原龙被,图案设计才是最难的。过去的龙被,怎么构图、如何用色、要画什么图案,都反映了当时流行的审美观和时代背景,离开了那个社会环境,就需要做大量功课,深入了解黎族的历史文化,才能设计好龙被的图案。

  去年,王瑞妹就和团队一起,照着过去留存下来的龙被,边看边学,边画边绣。“每一片龙鳞都要绣三层,才能表现它的颜色纹样。线也有讲究,要用丝线,这样绣出来才有光泽,也比较饱满。龙的头部也有些难绣,尤其是转角的地方,但总的来说,绣龙被的针法没有双面绣多。”她说。

  复制一张龙被,王瑞妹和团队用了近10个月的时间。而在过去,织造一张龙被也至少需要大半年,多则甚至两三年。织造龙被可以用踞腰织机,织出来的花纹图案就比较传统、色彩单一;也可用脚踏织机织好底布,再绣上图案,目前传世的龙被多是用这种方法织绣而成的。

  失传

  制作复杂、耗时长

  龙被制作技艺失传,和它制作过程复杂、耗时长不无关系。

  “20世纪八九十年代时,我们去村里调查发现,很多人家里有龙被,但他们只知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,不知道制作者是谁,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开始拥有龙被的。这说明离最后做龙被的那一代,中间已经隔了不止两三代人了。”海南省博物馆副馆长王辉山说,每一种旧手艺的失传,和社会对它的需求有密切关系。过去,还没有商品经济时,黎族人民只能自己制作龙被,在宗族内使用、传承,也可能以物物交换的方式出售给黎汉聚居区的汉族人。

  明末清初文人屈大均在《广东新语·货语》中描述了与龙被非常相似的黎族棉纺织制品在当时是昂贵的奢侈品。《黎族简史》中也记录了在解放前,得是黎族富裕人家的老人,过世后才用龙被盖棺。

  后来,由于社会发展,习俗改变,龙被的使用场景渐渐变少。而西方的现代纺织业传到中国后,人们比较方便就能买到各式被子用作龙被的替代品,所以制作复杂、耗时长的传统龙被就慢慢失去了市场。王辉山认为,民国以后黎族地区基本上就没人在制作龙被了。

  传承

  活化龙被制作技艺

  时移世易,曾被弃如敝履的龙被如今重新获得人们的珍视。

  “龙被是文物,而且收一件少一件。我曾在北京潘家园见过有人收藏龙被。”邓景华表示,据他了解,海南省外甚至国外,都有人关注、收藏龙被,一是博物馆、高校等研究机构,二是个人收藏家。

  “尽量用传统工艺抢救、保护、传承中国的非遗技艺,”王辉山说,要重新活化龙被制作技艺,需要在新的时代给它找到新的市场,比如可以在传统龙被艺术设计的基础上,重新设计一些更符合当代审美的文创产品,与时俱进。

  “现在去复原龙被,最大的意义就是传承它的制作技艺,还能向更多人展示海南黎族的传统文化,传递它所承载的艺术价值和历史记忆。”韦慎也表示,应该重新发掘龙被中潜藏的商业价值,开发衍生文创产品。

  邓景华认为,提炼龙被中的设计元素做原创产品时,要深入了解龙被背后的文化意义,尊重黎族人民的信仰。另外,龙被是黎族人的文化瑰宝,希望黎族人民能重新找回这份珍贵的民族技艺,并将其传承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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